十七岁,霸道的汪秦瑶冲着班里同学大喊:“大家听着,汪东城以后是我男人了。除了我,别人谁都不准喜欢他!”
花了一个礼拜时间,她把其他桌子上“汪东城”的不干胶全撕掉,唯独自己的桌子上,明目张胆地裱着他的海报:脸盆那么大的图,一个毛孔都找不到。
事后有人发现猫腻,也把她的海报扯掉。为此她整整哭了一天一夜,第二天双眼通红,没来上课。
二十岁,汪秦瑶大二,好不容易爬上了“知音社”社长的位置。上任第一天,她站在礼堂上训话:“以后我们社,必须多排练几首飞轮海的歌。”
台下有人公开反驳她:“大姐,我们是合唱团,怎么唱流行歌曲啊?”
她气得脸红脖子粗,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:“我说了算你说了算?”
不出一个礼拜,社团的元老走掉多半。她才不管,私底下继续编排《越来越爱》,汪东城参唱的一首新歌。
二十二岁,毕业后一整年的时间,许多人为工作四处奔波,变成了蚂蚁。汪秦瑶却为了一个男生,活成了蟑螂。
男生是大四的时候交往的,喜欢上他,是因为他长得干净帅气,笑起来很像汪东城。而爱上他,则是两人同时挂了概率论,补考的时候,男生坐她前面,故意把卷子抬起来让她看。
于是明知道对方是典型的花心小白脸,所到之处惊起女生一片,她还是义无反顾,死心塌地地跟在他身边。毕业后,她执意跟随他,去同一个城市生活。
可是,本不安稳的感情,终究有一天会失去。毕业刚两个月,汪秦瑶就在手机里收到分手通告。
短信里他说,他爱上她,却是因为无法排解的寂寞。
二十三岁,“站前”酒吧里,汪秦瑶撇掉尊严,仍旧不停地乞求着那个男生:“答应跟我在一起,我现在就退掉车票,跟你走。”
小白脸甩开她,从口中抽出一句狠话:“我俩根本不可能!”
她一脸无辜,歪着头问他凭什么。
纠结半天,小白脸最终直言不讳,说他爱上的女神,身材很好,比她强一万倍。
她呆呆地坐在座位上,听对方说完,目送他离开,而后一个人提着行李箱,检票,进站,上车。
离开了原来的城市,过上了另外的生活,她才明白,之前的那段感情,没有败给距离和时间,而是输给了对方的不坚定。
没办法,他爱上了一个女神,自己不过是一枚凡人。
二十五岁,汪秦瑶有了自己的房子,首付交齐,每个月得还三千多的房贷。
她把几个要好的同事请来家里做客,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,一会儿递过来一份切得东倒西歪的果盘,一会儿端上桌一盘酸甜口的尖椒鸡蛋,递过来几碗夹生的米饭。洗好锅铲,她走过来和大伙儿坐在一起,谈天说地。
有人从书桌上翻出好几盘磁带,问她:“你也喜欢过他啊?”
她淡淡一笑:“是啊,过去的事了。”
磁带中间,掉出一张照片,上面正是她和小白脸的合照。大家刚想八卦问他是谁,她急忙跑过去捡起照片,随便夹到一本书里,尴尬地转换话题:“咱快吃饭吧,不然菜都凉了。”
二十六岁,几个闺密坐在咖啡厅,八卦明星,偷骂老板,其中汪秦瑶和她的男友,也坐在中间。
男友是一个部门的同事,长相一般,但家里条件不错,至少可以每个月帮秦瑶还贷。秦瑶对他各个方面都很满意,唯独他的思维太古板,做事不浪漫,她不喜欢。
席间,每个女生谈笑风生,大胆袒露着自己追过的男生,或是男神。汪秦瑶一起跟着嘻嘻哈哈,毫不在意,谈论汪东城,提及小白脸。
谁知说着说着,男友突然起身,直冲门外。众闺密目光一致,直指汪秦瑶。
其中一人说,此男心眼忒小,不成气候。另一人狠狠翻了她一个白眼,冲着秦瑶说:“胡咧咧什么呢,很明显嘛,这说明人家心疼咱老瑶,是不?”
汪秦瑶抬起头,尴尬地笑笑,不知该说什么。边上的女生捶了捶她,使了个眼色,她才起身追出门外。
“你说,你跑出来干啥?”汪秦瑶拽住他,好声没好气地说。
“没事。你先回去吧,我出来透透气。”他头也不回,用后背对着她说。
“德行吧,不寻思咱俩处一年多了,没什么防备了,我才说的吗?”她走到他跟前,抬头盯着他的眼睛说,“你自个儿好好寻思寻思,是我一直瞒着你好呢,还是坦白告诉你好?”
“你没把我当外人,我知道,但有些事……”他思考了半天,接着说,“反正如果是我,我不会轻易说。”
“切,跟我说我也不怕。”话语之中,她自信满满。
二十七岁,同样的咖啡厅,同样是原来那几个闺密,只是这回,谁也没有带着自己的男友或者老公。
这一年,在双方父母逼迫之下,汪秦瑶终于与他婚姻圆满。不过结婚不久,她竟在老公的旧物件里,翻出对方女神的相片,清秀无比;他的日记本里还写着,类似“你若不离不弃,我必生死相依”的字句。为了此事,她把姐妹们一并找出来,商量对策。
经验丰富的姐妹开始盘问她:“最近他态度是不是变了?经常不着家?对你也没什么耐心了?”
她使劲摇了摇头说:“都说了,那姑娘是他大学时认识的,跟现在没一毛钱关系。”
“那你着什么急啊?我们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。”
她欲哭无泪:“不知道的时候,你说心里还不觉得什么,可知道以后,心里面总悬着,怕有天给他惹生气了,他还真去找那姑娘。”
“放屁!借他两胆儿吧,我家那位,还喜欢他无瑕的初中语文老师呢,他怎么不去找她私奔啊?”
“话说,你还怕一过去式的妹子挡你俩中间?万一哪天,你曾经的来找你,你会撇下他跟他私奔吗?”
“别矫情了行不,之前去你家,你磁带里头,不也供着你那小白脸的照片吗?”
“什么小白脸?叫人家男神!”
“可不,在老瑶心里,人家可是‘夜礼服假面’一样的存在。”
…………
昏暗的灯光下,她的顾虑和闺密的玩笑声,随着曼妙的爵士乐,一同飘散。
二十八岁,汪姑娘结婚将近两年。有天她跑过来问我:“我老公下礼拜同学聚会,之前他苦追的妹子也去,丑哥你说我该让他去吗?”
我问:“是他日记本里的那个吗?”
她点点头,说:“是啊,这么多年他也没忘。”
我问她:“你呢?你的他,你忘了吗?”
她看了看我,默默低下头。
或许每个人心中,总有一些人擦肩而过。因为交往不深,触碰不到,他们竟成了神一样的人物,完美无瑕。
于是我们故意装疯卖傻,犯贱似的追逐着某个明星、小伙或者姑娘,甚至毫无目的地维护着他的形象,不允许任何人说他不好。
于是我们不管不顾,一路追随他们的身影和脚步,强势地走进他们的梦。
梦醒了,岁月已过数年,青春消失殆尽。等哪天当我们发现,他们其实和自己一样,整日斤斤计较,掰扯柴米油盐,他们自然会从我们心中坠落,变得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,凡庸而寻常。
得不到的,往往是最想要的。一旦得到,他们便不再是神,头顶的光环,也立马儿消失不见。与其说迷恋他们,不如说我们更加怀念,有“神”相伴的痴狂岁月:有梦可做,醒不过来。
末了,我告诉她说,男神女神都是用来错过和缅怀的;他真正爱的,还是现在的你,以及曾经没有你的岁月。
三十岁,生过宝宝的汪秦瑶,经过一年多健身房的锻炼,体态丰满,风韵犹存。
瑜伽房里,她是众多女生心目中的女神,事业成功,家庭和睦,人至不惑,身材依旧。简简单单的几个理由,倒成了这个时代无数女性的追求。
单车室里,一个年轻的单车教练正盯着她,目不转睛。或许,他暗恋她已久;或许在他眼中,汪秦瑶的形象完美至极,不容置疑;或许等课程结束,他说不定会单独约她出来,请她喝一杯。
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想到,有一天,她竟会成为桥下的风景,别人的梦。
然而,一个小时以后,她的老公会如期而至,把车停在楼下,再上来接她回家。
宝宝待在家里,由保姆每天照看。
保姆的权限很大,唯独他们夫妻的房间,没有允许她从不打扫。
她不知道,汪秦瑶的电脑桌上,至今还摆着汪东城的磁带,以及她和某个男生的合照;老公的日记本里,也夹着某个姑娘的相片,记录着他过往的暧昧。
只是那些东西,连他们自己也好久没有动了。
作者:老丑